往事如烟(三) 往事如烟(三)   “皎皎明月，挂树之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越墙而走。寤寐求之，辗转难休……”    1985年暑假的一天，在宜阳乡政府的某间宿舍内，陈龙泉在高声朗诵着他刚完成的诗作。自从我认识陈龙泉的第一天起，他就总是喜欢在我的面前朗诵他的作品，诗歌，散文，有时也有议论文。他朗诵的时候总是习惯于用双手捧着他的杰作，头颅在不停地左右晃动，声音铿锵而有力，能传出好远好远，以至会招引来一两个或者更多的听众。    这是我和陈龙泉最后一次相会，听说不久之后，陈龙泉就做了新郎，也不知道他的那位新娘是不是诗中的“窈窕淑女”呢，我很想求证出一个结果，但直到今天三十五年过去了，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陈龙泉是个有才之人，说他才华横溢，也并不为过。他的各门功课中，就语文成绩最好，而尤以作文为最。他的每一篇作文几乎都能得到语文老师的高度肯定，无论什么文体，他都能驾轻就熟，纵横捭阖，所以几乎每一次作文评讲课上，我们都能听到陈龙泉那高亢又得意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陈龙泉写起作文来思如泉涌，文字表达像长江之水滚滚而流，写作素材又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而我呢，每次写作文，都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搜尽枯肠，却仍无所获。也许正因如此，陈龙泉才喜欢在我的面前高声朗诵他的作文吧。说真的，如果陈龙泉能走上文学创作这条道儿，说不定中国文坛又会多一个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呢！    陈龙泉是个怪人。他喜欢高声朗读，每天早读，数他的声音最洪亮。他读书时有一个习惯，就是捧着书本一页一页地从前往后读，读语文英语是这样，读政治历史地理是这样，读数学也是这样。因此，陈龙泉读数学就成了我们班级的一道特别的风景，如果在琅琅的读书声中有一个异样的声音钻进你的耳洞，“如图……已知……求证……证明……”，那一定是陈龙泉了。刚开始人们还诧异的回过头去，看着他那个摇头晃脑的样子，可能还会鉴赏一番吧，或者彼此交头接耳说一些鄙夷不屑的话来，但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不过全班同学中唯有陈龙泉一人如此而已，他也不管你用怎样的目光去看着他，我本固我，依然故我。    陈龙泉是个好人。记得有一天午餐的时候，陈龙泉把我和另外几个同学一一但记不清是谁了一一叫到他的床边，他打开木箱子，从里里拿出一个铁饭盒，揭开盖子来，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一看，满满的一盒鱼籽，黄澄澄的，原来是他的大哥结婚，陈龙泉回家去坐了状元席，返校的时候，就带回这满满一大盒的鱼籽。陈龙泉用他的筷子把鱼籽一一分送给我们，于是我便毫不矜持地风卷残云大快朵颐了。这顿午餐是我在岑河中学复读的一年中最美好的一次，成为我生命中刻骨铭心的记忆。每当想起这件事情，陈龙泉那浓眉大眼的样子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早晨，我和陈龙泉起了个大早，因为天气太热，必须要尽早出发，回家。我们收拾一下简单的行李，便走出了岑中的校门，来到岑河中心街的十字路口，这里是我们不得不各奔东西的地方了。陈龙泉翻一翻衣袋，尚有几毛钱，而我却早已囊中如洗了，陈龙泉叫住了我，我们俩坐在街边的一个小吃摊上，各自吃了一碗包面即小馄饨，抬头看一看天，太阳早已露出红彤彤的脸来。分手已是迫不得已，但分手是为了下一次再见吗？我看着陈龙泉有些落寞的背影渐渐远去，我也就迈开脚步大踏步地向东去了。几十年来，这个背影在我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成了永恒的记忆。    陈龙泉是个悲情之人。因为陈龙泉的学习方法不当，加之他还有那么一点刚愎自用，所以他的学习效果可想而知，复读两届，终无所获。听马绪泉说他在高考期间，因为得意忘形，还丢失了一块名贵的手表。1984年的高考，数学文科卷题目是相当的简单，陈龙泉当然也如此认为，所以走出考场的那一瞬，我完全可以想象他的样子，一定是飘飘欲仙的了。回到宾馆吃过午餐，然后就应该抓紧时间午休一会儿，或者打开书本临时抱一抱佛脚，复习一下下午要考的科目。可陈龙泉太兴奋了，他怎么也抑制不住，当然我也相信恐怕他根本没想抑制住，在回房间的过道里，陈龙泉便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一一平时陈龙泉是不太爱唱歌的，然后又端着一盆衣物来到洗衣间，脱下腕子上的手表，便一边洗衣，一边又高声地哼唱起来，那混响一定传遍了整个楼层。我相信带队老师是去提醒过陈龙泉的，要他注意影响，不要干扰他人休息，但陈龙泉哪里听得进去呢？后来陈龙泉回到房间已经有好一阵子了，才突然想起手表的事儿，急急忙忙跑到洗衣间，手表早已不翼而飞了。有同学和他开玩笑说，丢一块手表，换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值！我想陈龙泉可能也会这样自我安慰的吧。这一年，我也在高考，本应和陈龙泉等同学同吃同住的，但由于某种不愿提及的原因，我不得不选择在外面打游击战。    后又听马绪泉说，高考发榜的那一天，陈龙泉的父亲得知他的高考成绩后恼羞成怒，控制不住竟然和陈龙泉发生了肢体冲突，陈龙泉一气之下跑到外地，几天几夜不回家，后来家人四处寻找，终于在观音垱窑厂找到了满身污垢的陈龙泉。回家后的陈龙泉当上了村干部，又当过村小老师，可惜都干不长，后来又听说欠了一笔赌债，为了躲避债务，带着妻小远赴深圳，至今生死未卜。    相较于陈龙泉，马绪泉则是个有福之人了。马绪泉在宜阳中学做代课老师的时候，也曾相亲无数，但鲜有下文，后有一女子也不知相中了马绪泉身上的哪一处优点，愣是非他不嫁，也许这就叫做缘份吧，三百年前种下的姻缘，这辈子注定雷打不散的，婚后育有一女，取名马秋云。我不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但我还是很相信“命运”这两个字的，如今的马绪泉时不时就要携夫人飞赴广州天河机场，然后坐大巴来到位于番禺区的女儿家中，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好不快哉耶！    关于高中同学时期的马绪泉，只记得他患有什么什么神经不适症，突然之间就会来一个狮子甩头，就好像足球运动员头球摆渡一样，那动作潇洒至极。不知今天的马绪泉还会不会突然间也来一个狮子甩头呢？那“啪”的一声是否也会惊扰邻座呢？    陈龙泉，观音垱镇宜阳乡朱家场村人氏，马绪泉，观音垱镇宜阳乡二龙岗村人氏。    呜呼，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未 名     2019年4月11日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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