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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 alice的素材哪里可以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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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英雄传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孟子.滕文公下》上部公元前207年,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建立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帝国大秦帝国,在立国十五年后,在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斩木为兵的农民大起义烽火中寿终正寝。随之而来的又是为时四年的楚汉相争。以西楚霸王项羽与汉王刘邦为首的各路诸侯又为家天下、坐龙庭,重新展开血拼。《史记.淮阴侯列传》将这段历史称之为:“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公元前206年3月,正是北方残雪消融,南方草长莺飞,中原大地万物新绿的初春时节。函谷关以东大道上,兵车辚辚,战马萧萧,一列列披甲持戈武士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秦始皇修建的东巡驰道,向东开进。此时距离秦朝灭亡仅仅一年。天下纷争又起。各路诸侯因不满西楚霸王项羽的领地分封,纷纷起兵造反。山东齐王田荣田横兄弟首先发难,举兵反楚。汉王刘邦随之由汉中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率兵反出三秦,出函谷关,乘项羽东征齐国后方空虚之际,分三路东进击楚,目标直指楚国都城彭城(今江苏徐州)。硕大的王车内,汉王刘邦箕踞而坐。盯着眼前几案上摆放着酒食,眼神如同天上的白云一样飘忽不定。刘邦摸摸唇边两撇微翘的八字胡,端着酒爵,喝着小酒,哼着家乡沛县小调,从簋中捞起一块牛蹄筋放入口中大嚼。未几,吐于几案,口中骂道:“他娘的,这庖子,连个牛筋都煮不烂,回头真要责罚他。”一旁侍坐的张良劝说道:“大王,行军途中,火食不易,你就将就了吧。”刘邦哼了一声,撩开车帘指指车外的大军,志得意满地:“子房,你看,以我军如此声威,远非当时咸阳霸上鸿门宴之时可比,彼时霸王有军40万,我汉军仅10万,不得不听从霸王安排退到汉中那小山沟里去做缩头乌龟,躲在王八窝立蜗居度日。如今我率领五路诸侯,合兵56万大军,分三路东进击楚,只要端了项羽老窝彭城,霸王虽勇,其奈我何?总算盼到了出头之日。”张良扬起那貌似妇人的姣好的面孔,沉思片刻指指几案上那块未嚼烂的牛蹄筋:“大王,这牛蹄筋虽然好吃,但火候未到,还是难以下咽啊。”刘邦一怔:“子房,你的意思是……?”张良微微一笑:“大王,那项羽兵虽少于我军,但都是百战精兵。更何况霸王勇冠天下,当年率八千子弟渡河破釜沉舟,于巨鹿九战九胜,击破秦军30万人马。如今实力未损,还是要小心的好。”刘邦哈哈一笑:“先生多虑了,项羽一勇之夫,不足挂齿。况现正在齐国与田横纠缠,无暇顾及后方,此时灭楚正是天赐良机。”张良闻言低头不语。刘邦将手一挥:“传令全军,加快行军步伐,务必在半月之内,拿下彭城……”齐国都城临淄,背山面野,巍然屹立在鲁中平原之上。淄水滔滔绕城东去。自周初武王封建诸侯,相国姜子牙东封齐地以来,作为齐之都城,临淄建城已近千年之久。早在公元2500年前,齐景公时期,临淄繁盛就冠绝海内,独步天下。时人形容:“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摩肩接踵,挥汗如雨。”至秦末汉初,临淄虽已是明日黄花,不如往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历经千年风雨的齐都临淄,仍然城高池深,气象雄阔,不失大都市气概。城外原野上,春寒料峭,西北风卷起漫天黄尘,从华北大平原上掠过,阳光为之昏昧。楚霸王项羽率领20万大军屯兵坚城之下,围攻已有月余,然屡攻屡挫,至今仍不得其门而入。这一日,楚军再次列阵准备攻城。阵前一人威风凛凛。身高八尺,重瞳板肋,刚髯阔口,要手提一杆碗口粗细,长一丈二尺九寸,重129斤巨型盘龙虎头戟,跨下乌骓马。披乌金铠甲,此人正是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称的西楚霸王项羽。霸王骑马来到城下,瞳孔中燃起熊熊烈火,仿佛要烧毁眼前这座坚城。霸王提气对城上高喊:“请齐相田横答话……”城头上一中年男子依垛而立。该男子三十余岁,身高七尺开外,身着紫袍,腰悬长剑,一双朗目,如泰山般厚重深沉。两道疏眉,眉心中一颗黑痣,自有一种渊停岳峙不怒自威的高贵气概。此人正是齐相田横。田横两侧站着一黑一白两个青年卫士,黑的莽壮,白的清秀。黑衣卫士名叫傅义,白衣卫士名叫司杰,二人乃田横贴身卫士。另有五百名青衣剑士沿城头一字排开。各具勃勃英气。只见田横对着城下项羽略一拱手,含笑问道:“项王有何吩咐?”项羽:“田相,素闻君乃世之豪杰,爱民如子,深得齐人之望。人云大丈夫应识时务。如今我已荡平三齐,君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不如早日归降,我封你为齐王如何?”田横双眉微挑正色道:“项王此言差矣。我大齐自周武王封太公望于此,享国已有千年,根深蒂固,岂不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燕国乐毅下齐七十二城,仅余即墨一地,我先王田单仍能以火牛大阵破燕复国。何况我今日尚有劲卒十万,良将千员,岂有俯首称臣之理。况且汉王刘邦已率兵56万,直取你老巢彭城,你自顾尚且不暇,何言取我临淄。我劝你还是早日退兵去救彭城,以免偷鸡蚀米之祸,”项羽闻言大怒,将手中画戟朝空中一举。顿时间,楚军阵中鼓声如雷,杀声震天,无数楚军手持刀剑,推着云梯向城下攻来。城头上,田横拔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挥,无数箭矢如雨点般向楚军射去。楚军毫不退却,依旧向前猛冲。越过护城河,将云梯搭在城墙上,手举刀剑盾牌蚁附登城。城头上田横指挥军士用滚木擂石向下砸去。部分楚军登城与齐军展开肉搏战。只见田横大喝一声:“随我来!”挥舞手中长剑向登城楚军扑去,傅义、司杰与其他五百青衣剑士皆长剑出鞘,随后跟进。一时间,只见临淄城头,剑光缭绕,剑气纵横,惨呼声不时响起。田横身如猛虎,剑似游龙,瞬间就刺倒十来个楚军,但都不是致命之处,只是令其伤残而已。其余数百登城楚军在傅义、司杰及其他五百青衣剑士的攻击之下,刹那间或死,或伤,或俘都失去了战斗力。攻城楚军气势为之一夺,不禁后退。城下督战的霸王项羽,见此情景,目眦欲裂,抢过一面特大号牛皮盾牌,正要亲自上前攻城,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王,且慢,有紧急军报……”项羽回头一看,一个七旬老人,手持竹简骑匹白马正向他赶来。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手下谋士亚父范增。范增来到项羽跟前,举着手中竹简对项羽说道:“大王,且慢攻城,刚接到彭城快报,你看……”项羽接过竹简,展开一看,顿时面色大变,转身对中军官钟离昧吩咐道:“鸣金,收兵!”楚军阵中顿时响起一片锣声。攻城楚军纷纷掉头后撤,项羽亲自押阵断后,楚军有条不紊地向后退去。城头上,满身血污地傅义看到楚军退去,急不可耐地对田横叫道:“主公,楚军退了,赶紧出城追杀吧。”田横望了一眼撤退中的楚军,正在思忖间,旁边一青衣剑士老者摇摇头道:主公,且慢“楚军虽退,但旌旗不倒阵伍不乱,况项羽亲自断后,我军不可轻动。”田横点头道:“计叟君说得是,楚军攻势虽挫,但并未衰竭,突然后撤,其中必有缘故,我军还是以静制动为好。”田横转头对司杰吩咐道:“你将受伤被俘的楚军好生医护看待,已死尸体洗净包裹起来,到时与俘虏一并送还楚军。”傅杰叫道:“主公何必如此,俘虏一并杀了,岂不省事。”田横摇摇头:“不可,杀俘不祥,我田横岂能作此不仁之事。”  雾霁雪睛魏国睢阳城外,十数匹健马在雪地里围绕着一个拳头大小中间镂空外包皮革的彩球追逐击打。马匹上骑士个个手持长杆争先恐后地击打着彩球。只见彩球时而在地上翻滚,时而在空中穿越。一灰色骏马上的黑衣大汉快速追上落地的彩球,一弯腰,挥动手中长杆,猛力击打地上的彩球,那彩球“嗖”地一声,腾空而起,划起一道弧线,远远地向雪地中立着的一道球门飞去。深夜,雪花飘飘,朔风阵阵,寒气逼人。驿馆内。田横坐在浴桶中浸泡着身子,热气腾腾的水汽弥漫着整个屋内,使屋内温暖如春,催人昏昏欲睡。说实话,田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松弛的感觉了。连年的征战杀伐保国卫家奔南逐北的戎马生涯,让他每一根神经日夜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如今忽然间无国无家,无欲无求,倒也使人放下了包袱,变得简单、干净、透明、轻松起来。田横伸展四肢,干脆让自己斜倚在浴桶中,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尽情享受热水的温馨,犹如幼时倚在母亲的怀中,又好像新婚之夜被妻子姜氏温柔的手臂环绕,一股久违的柔情蜜意蓦然间袭上心头。正在陶醉之时,忽然脖项上传来一阵柔和的触摸,田横一惊,坐直身子回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司杰进来正帮他按摩肩背。田横讶异地看着司杰:“司杰君,这么晚了,你如何还未安歇?”司杰指着几案上一碗羹汤低声道:“属下看大王屋内灯火未熄,想给大王送碗羹汤,进来后见大王正在沐浴,所以顺便帮大王按按身子。”田横从浴桶中站起擦干身子,腰间围块浴巾,走到卧榻跟前,趴在卧榻之上,对司杰笑道:“好啊,那就有劳司杰君辛苦了。”司杰微红着脸颊,跪在田横身旁,伸出双手,在他头项肩背等处开始按摩。田横双眼微闭,任由司杰的双手在他身上施为。田横只觉得全身肌肉舒爽松快,原先酸痛之处,随着司杰的按柔点压渐渐消失。田横不禁赞道:“司杰君,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精湛的手法,比之前俺在临淄相府内的按摩师傅技艺还好。”司杰:“大王过誉了,属下只是胡乱按按,哪能与大王府上师傅相比。”田横忽然说道:“哎,司杰君,我怎么感觉你这双手好像有点像女子之手,温软如棉,倒不像你平日拿刀拿剑之手。”司杰闻言猛然一惊,不觉停手:“大王说笑了,我只是怕施力过重,弄疼大王。”田横笑道:“司杰君,你尽管用力就是,俺等马背上之人,死伤不惧,何论肌肤之痛。力道大点,反而更舒服。”司杰点头:“好,大王,那俺就得罪了。”司杰加大手中力道,在田横身上施展按摩手法:推、拿、敲、打,点。按、糅、压,田横舒服的连连叫好。司杰望着田横放松陶醉的神态,一只手不觉摸向怀中短刃。先前随田横赴楚霸王项羽营中劳军之时,他曾有过动手之念。但彼时齐国正在危难之中,田横作为齐国的中流砥柱,大义凛然孤身犯险,彼时杀他是为不义。所以犹豫之下没有动手。如今齐国已亡,姐姐已死,此时除去田横既没有保国之大义担责,又没有亲人安危之忧,况且田横眼下身心放松完全没有戒备,此时若下手加害田横,真是易如反掌。司杰左手按摩田横头部,右手伸入怀中,手指不禁慢慢将刀柄握紧……正欲抽刀,忽听得田横问道:“司杰君,你到俺府中几年了?”司杰一惊,急忙松开握刃之手,回答道:“大王,我十八岁因夫人引荐到大王门下,至今已有五年了。”田横道:“哦,如此说来司杰君如今也有二十三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司杰:“如今兵荒马乱的,属下愿追随大王,还不想论婚嫁之事。”田横:“是啊,眼下俺齐国虽已落入人手,但只要俺等还有三寸气在,未必没有复国之望。到时俺给你与傅义君分别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枉你们跟俺这些年。”司杰:“大王,你说,俺们齐国还能复兴吗?”田横沉默片刻:“俺记得,夫人临终前说过一句话,‘不论齐国姓姜姓田,只要是齐国人坐着就行。’夫人原是为继承祖训,为齐姜氏复齐奋斗一生,但她临死之时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齐国是属于齐国人,不光是属于某个姓氏家族的。夫人的这个见解很了不起啊。俺也是慢慢才开始想明白这个道理。是啊,只要俺齐国能够复兴,齐国人人皆可为君,何必拘泥于田氏还是姜氏呢?你说是吧,司杰君?”司杰闻听田横这番肺腑之言,立觉醍醐灌顶,原先家国之念,血亲之恨顿时烟消云散。耳边响起姐姐姜氏生前要她照顾好姐夫的嘱托,内心一软,原先的伤人之意不觉尽去。她看着眼前趴在榻上的田横,知道这是一个真男子,大丈夫。司杰心中其实早已对他充满敬意,某种程度上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情爱的感情在内。如今姐姐已死,姐夫孤身一人,必须有女人去爱他、疼他。因此姐姐的嘱托她不能违背。她要替代姐姐成为这个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个女人。想到这里,司杰原先欲加害田横的冷血之心,顿时化为绕指柔情。她藏好短刃,双手不轻不重地抚摸着田横的头项,从田横发际间,轻轻拔下一根白发,递给田横:“大王,你已经有几根白发了,要我帮你都拔掉吗?”田横看着那根白发,微微叹了口气:“唉,夫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何况世事多艰,人生苦短。一事未完一事生,一发未除一发长。司杰君,不必费心了,该长就让它长吧。”田横翻身从榻上起来,司杰拿过长袍与田横穿上。田横:“司杰君,今晚辛苦了,你早点去安歇吧。”司杰看了田横一眼,眼中闪烁出一丝异样的光芒,轻轻回了一句:“大王也要早点歇息。”说毕告退而出。(P68)深夜,雪花飘飘,朔风阵阵,寒气逼人。驿馆内。田横坐在浴桶中浸泡着身子,热气腾腾的水汽弥漫着整个屋内,使屋内温暖如春,催人昏昏欲睡。说实话,田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松弛的感觉了。连年的征战杀伐保国卫家奔南逐北的戎马生涯,让他每一根神经日夜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如今忽然间无国无家,无欲无求,倒也使人放下了包袱,变得简单、干净、透明、轻松起来。田横伸展四肢,干脆让自己斜倚在浴桶中,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尽情享受热水的温馨,犹如幼时倚在母亲的怀中,又好像新婚之夜被妻子姜氏温柔的手臂环绕,一股久违的柔情蜜意蓦然间袭上心头。正在陶醉之时,忽然脖项上传来一阵柔和的触摸,田横一惊,坐直身子回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司杰进来正帮他按摩肩背。田横讶异地看着司杰:“司杰君,这么晚了,你如何还未安歇?”司杰指着几案上一碗羹汤低声道:“属下看大王屋内灯火未熄,想给大王送碗羹汤,进来后见大王正在沐浴,所以顺便帮大王按按身子。”田横从浴桶中站起擦干身子,腰间围块浴巾,走到卧榻跟前,趴在卧榻之上,对司杰笑道:“好啊,那就有劳司杰君辛苦了。”司杰微红着脸颊,跪在田横身旁,伸出双手,在他头项肩背等处开始按摩。田横双眼微闭,任由司杰的双手在他身上施为。田横只觉得全身肌肉舒爽松快,原先酸痛之处,随着司杰的按柔点压渐渐消失。田横不禁赞道:“司杰君,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精湛的手法,比之前俺在临淄相府内的按摩师傅技艺还好。”司杰:“大王过誉了,属下只是胡乱按按,哪能与大王府上师傅相比。”田横忽然说道:“哎,司杰君,我怎么感觉你这双手好像有点像女子之手,温软如棉,倒不像你平日拿刀拿剑之手。”司杰闻言猛然一惊,不觉停手:“大王说笑了,我只是怕施力过重,弄疼大王。”田横笑道:“司杰君,你尽管用力就是,俺等马背上之人,死伤不惧,何论肌肤之痛。力道大点,反而更舒服。”司杰点头:“好,大王,那俺就得罪了。”司杰加大手中力道,在田横身上施展按摩手法:推、拿、敲、打,点。按、糅、压,田横舒服的连连叫好。司杰望着田横放松陶醉的神态,一只手不觉摸向怀中短刃。先前随田横赴楚霸王项羽营中劳军之时,他曾有过动手之念。但彼时齐国正在危难之中,田横作为齐国的中流砥柱,大义凛然孤身犯险,彼时杀他是为不义。所以犹豫之下没有动手。如今齐国已亡,姐姐已死,此时除去田横既没有保国之大义担责,又没有亲人安危之忧,况且田横眼下身心放松完全没有戒备,此时若下手加害田横,真是易如反掌。司杰左手按摩田横头部,右手伸入怀中,手指不禁慢慢将刀柄握紧……正欲抽刀,忽听得田横问道:“司杰君,你到俺府中几年了?”司杰一惊,急忙松开握刃之手,回答道:“大王,我十八岁因夫人引荐到大王门下,至今已有五年了。”田横道:“哦,如此说来司杰君如今也有二十三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司杰:“如今兵荒马乱的,属下愿追随大王,还不想论婚嫁之事。”田横:“是啊,眼下俺齐国虽已落入人手,但只要俺等还有三寸气在,未必没有复国之望。到时俺给你与傅义君分别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枉你们跟俺这些年。”司杰:“大王,你说,俺们齐国还能复兴吗?”田横沉默片刻:“俺记得,夫人临终前说过一句话,‘不论齐国姓姜姓田,只要是齐国人坐着就行。’夫人原是为继承祖训,为齐姜氏复齐奋斗一生,但她临死之时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齐国是属于齐国人,不光是属于某个姓氏家族的。夫人的这个见解很了不起啊。俺也是慢慢才开始想明白这个道理。是啊,只要俺齐国能够复兴,齐国人人皆可为君,何必拘泥于田氏还是姜氏呢?你说是吧,司杰君?”司杰闻听田横这番肺腑之言,立觉醍醐灌顶,原先家国之念,血亲之恨顿时烟消云散。耳边响起姐姐姜氏生前要她照顾好姐夫的嘱托,内心一软,原先的伤人之意不觉尽去。她看着眼前趴在榻上的田横,知道这是一个真男子,大丈夫。司杰心中其实早已对他充满敬意,某种程度上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情爱的感情在内。如今姐姐已死,姐夫孤身一人,必须有女人去爱他、疼他。因此姐姐的嘱托她不能违背。她要替代姐姐成为这个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个女人。想到这里,司杰原先欲加害田横的冷血之心,顿时化为绕指柔情。她藏好短刃,双手不轻不重地抚摸着田横的头项,从田横发际间,轻轻拔下一根白发,递给田横:“大王,你已经有几根白发了,要我帮你都拔掉吗?”田横看着那根白发,微微叹了口气:“唉,夫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何况世事多艰,人生苦短。一事未完一事生,一发未除一发长。司杰君,不必费心了,该长就让它长吧。”田横翻身从榻上起来,司杰拿过长袍与田横穿上。田横:“司杰君,今晚辛苦了,你早点去安歇吧。”司杰看了田横一眼,眼中闪烁出一丝异样的光芒,轻轻回了一句:“大王也要早点歇息。”说毕告退而出。(P68)深夜,雪花飘飘,朔风阵阵,寒气逼人。驿馆内。田横坐在浴桶中浸泡着身子,热气腾腾的水汽弥漫着整个屋内,使屋内温暖如春,催人昏昏欲睡。说实话,田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松弛的感觉了。连年的征战杀伐保国卫家奔南逐北的戎马生涯,让他每一根神经日夜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如今忽然间无国无家,无欲无求,倒也使人放下了包袱,变得简单、干净、透明、轻松起来。田横伸展四肢,干脆让自己斜倚在浴桶中,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尽情享受热水的温馨,犹如幼时倚在母亲的怀中,又好像新婚之夜被妻子姜氏温柔的手臂环绕,一股久违的柔情蜜意蓦然间袭上心头。正在陶醉之时,忽然脖项上传来一阵柔和的触摸,田横一惊,坐直身子回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司杰进来正帮他按摩肩背。田横讶异地看着司杰:“司杰君,这么晚了,你如何还未安歇?”司杰指着几案上一碗羹汤低声道:“属下看大王屋内灯火未熄,想给大王送碗羹汤,进来后见大王正在沐浴,所以顺便帮大王按按身子。”田横从浴桶中站起擦干身子,腰间围块浴巾,走到卧榻跟前,趴在卧榻之上,对司杰笑道:“好啊,那就有劳司杰君辛苦了。”司杰微红着脸颊,跪在田横身旁,伸出双手,在他头项肩背等处开始按摩。田横双眼微闭,任由司杰的双手在他身上施为。田横只觉得全身肌肉舒爽松快,原先酸痛之处,随着司杰的按柔点压渐渐消失。田横不禁赞道:“司杰君,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精湛的手法,比之前俺在临淄相府内的按摩师傅技艺还好。”司杰:“大王过誉了,属下只是胡乱按按,哪能与大王府上师傅相比。”田横忽然说道:“哎,司杰君,我怎么感觉你这双手好像有点像女子之手,温软如棉,倒不像你平日拿刀拿剑之手。”司杰闻言猛然一惊,不觉停手:“大王说笑了,我只是怕施力过重,弄疼大王。”田横笑道:“司杰君,你尽管用力就是,俺等马背上之人,死伤不惧,何论肌肤之痛。力道大点,反而更舒服。”司杰点头:“好,大王,那俺就得罪了。”司杰加大手中力道,在田横身上施展按摩手法:推、拿、敲、打,点。按、糅、压,田横舒服的连连叫好。司杰望着田横放松陶醉的神态,一只手不觉摸向怀中短刃。先前随田横赴楚霸王项羽营中劳军之时,他曾有过动手之念。但彼时齐国正在危难之中,田横作为齐国的中流砥柱,大义凛然孤身犯险,彼时杀他是为不义。所以犹豫之下没有动手。如今齐国已亡,姐姐已死,此时除去田横既没有保国之大义担责,又没有亲人安危之忧,况且田横眼下身心放松完全没有戒备,此时若下手加害田横,真是易如反掌。司杰左手按摩田横头部,右手伸入怀中,手指不禁慢慢将刀柄握紧……正欲抽刀,忽听得田横问道:“司杰君,你到俺府中几年了?”司杰一惊,急忙松开握刃之手,回答道:“大王,我十八岁因夫人引荐到大王门下,至今已有五年了。”田横道:“哦,如此说来司杰君如今也有二十三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司杰:“如今兵荒马乱的,属下愿追随大王,还不想论婚嫁之事。”田横:“是啊,眼下俺齐国虽已落入人手,但只要俺等还有三寸气在,未必没有复国之望。到时俺给你与傅义君分别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枉你们跟俺这些年。”司杰:“大王,你说,俺们齐国还能复兴吗?”田横沉默片刻:“俺记得,夫人临终前说过一句话,‘不论齐国姓姜姓田,只要是齐国人坐着就行。’夫人原是为继承祖训,为齐姜氏复齐奋斗一生,但她临死之时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齐国是属于齐国人,不光是属于某个姓氏家族的。夫人的这个见解很了不起啊。俺也是慢慢才开始想明白这个道理。是啊,只要俺齐国能够复兴,齐国人人皆可为君,何必拘泥于田氏还是姜氏呢?你说是吧,司杰君?”司杰闻听田横这番肺腑之言,立觉醍醐灌顶,原先家国之念,血亲之恨顿时烟消云散。耳边响起姐姐姜氏生前要她照顾好姐夫的嘱托,内心一软,原先的伤人之意不觉尽去。她看着眼前趴在榻上的田横,知道这是一个真男子,大丈夫。司杰心中其实早已对他充满敬意,某种程度上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情爱的感情在内。如今姐姐已死,姐夫孤身一人,必须有女人去爱他、疼他。因此姐姐的嘱托她不能违背。她要替代姐姐成为这个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个女人。想到这里,司杰原先欲加害田横的冷血之心,顿时化为绕指柔情。她藏好短刃,双手不轻不重地抚摸着田横的头项,从田横发际间,轻轻拔下一根白发,递给田横:“大王,你已经有几根白发了,要我帮你都拔掉吗?”田横看着那根白发,微微叹了口气:“唉,夫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何况世事多艰,人生苦短。一事未完一事生,一发未除一发长。司杰君,不必费心了,该长就让它长吧。”田横翻身从榻上起来,司杰拿过长袍与田横穿上。田横:“司杰君,今晚辛苦了,你早点去安歇吧。”司杰看了田横一眼,眼中闪烁出一丝异样的光芒,轻轻回了一句:“大王也要早点歇息。”说毕告退而出。次日,田横正在驿馆内吃早饭,傅义进来:“大王,门外有人求见。”田横放下筷子问道:“什么人,是彭越派来的人吗?”傅义摇头:“不是,说是大王的故人。”田横惊异道:“故人?他一个人吗?”傅义点头:“是一个人。大王,要不要派人守着他?”田横摆手:“用不着,让他进来。”傅义点头出去,不一会儿,一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走进。那男子来到田横面前,深施一礼道:“齐王在上,故人韦宜拜见大王。”田横看着来人惊讶道:“韦先生,恕我眼拙,不知何时与先生相识?”那男子微笑道:“大王是不认得在下,但在下却认得大王。当日临淄城下,霸王帐中,大王牛酒劳军,侃侃而谈,齐楚两家和议罢兵,在下当时在旁记录文书,故认得大王。”田横点头:“哦,韦先生原来是项王的人,不知来此何干?”韦宜:“禀大王,我家项王自临淄与齐王一别之后,殊为渴慕,常常夸赞大王乃天下伟岸奇男子,无双真国士。近闻齐王在此歇马,特意派臣来向齐王问安。并致上些许薄礼,略表敬意。”韦宜说到此处,转身朝门外拍拍手,两个仆从从门外抬进一个箱子,放到中堂之上。仆从打开箱子,但见珠光宝气,尽是稀世奇珍。韦宜指着箱子:“齐王,这是项王的一点心意,还望大王笑纳。”田横一眼都不看箱子。只是拱手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项王厚意横不敢受领,还望先生见谅。”韦宜点头道:“项王也猜到齐王十之八九不会受礼。然项王有几句话托臣带给齐王,不知齐王肯受否?”田横:“项王有何话,不妨说来听听。”韦宜:“项王派臣前来,不光是交好齐王,更是要相救齐国……”田横:“项王如今自顾尚且不暇,何谓相救齐国?”韦宜:“项王如今困刘邦于固陵城中,汉王指日可擒,何谓自顾不暇。只是齐王您现今国破家亡寄人篱下,进,无法纵横天下,退,无法安境守土,进退两难之际,不知齐王欲作何打算?”田横双眉一挑,眉心黑痣微耸,慨然道:“我齐国千年基业,民心维固,只要我登高一呼,未必不能复齐。项王未免多虑了。”韦宜:“项王知道大王在齐国中人望素著,愿意资助大王一些人马粮草,帮助大王复齐,不知大王意下如何?”田横摆手:“谢谢项王好意,横自有办法筹措人马粮草,不劳项王费心了。”韦宜失望地:“既然如此,大王自求多福吧。在下告辞。”韦宜向田横拱手,转身走出驿馆。韦宜走后不一刻,彭越来见田横。彭越问道:“大哥,刚才霸王使者来过啦?”田横点头:“来过。”彭越:“是来拉大哥入伙吧。”田横:“正是,他说项王愿意资助俺人马粮草,助俺复齐哪。”彭越:“大哥如何回复?”田横:“俺已经拒绝项王的资助了。”彭越:“大哥为啥拒绝?”田横:“我早已说过,俺此生既不能降汉,亦不能投楚。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自立自强,岂能轻易屈膝事人。”彭越说道:“大哥好骨气。大哥如要打回齐国,原先有两万人马在此,俺再资助大哥一些人马粮草,帮助大哥复齐。”田横摇头道:“贤弟好意愚兄心领了。愚兄眼下暂时还不想再动刀兵。今后看情况再说吧。”彭越:“大哥既然不想动,那也好,就在兄弟这住着不妨。只是兄弟我暂时要向大哥告辞了……”田横:“怎么?贤弟要出门?”彭越点头:“昨接到汉王命令,让兄弟带人到垓下(今安徽灵璧)与汉王共击项王。因此,兄弟俺近日就要带人出发了。”田横一抚颊下长髯沉思道:“哦,愚兄明白了……”彭越不解地:“大哥明白什么了?”田横点头道:“愚兄终于明白为什么项王在这个时候要派人来拉你我入伙。原来就是怕俺们此时与汉王一鼻孔出气,一起到垓下与他决一生死啊……”田横继续说道:“兄弟你接到汉王命令到垓下与项王会战,齐国韩信一定也接到同样的命令。韩信手上有三十万大军,如果出动,项王再勇恐难以抵挡。因此项王派人拉俺,资助俺兵马粮草就是要利用俺复国心切的愿望,让俺打回齐国,拖住韩信,不让他到垓下与汉王共击项王。项王这一手可谓是深谋远虑。可惜俺田横不为所动。项王的如意算盘可就打空了。”彭越赞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全。这么说汉王前几日封俺做梁王,也是要俺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田横点头道:“天上从来不会掉烙饼,兄弟明白这一节就好。”彭越:“吃了人家的烙饼,就得给人干活。兄弟俺可要走了,大哥你怎么办?难道你不可以趁韩信带兵去垓下,齐国内部空虚时候,带人马杀回去吗?”田横眼睛一亮,随即黯淡:“贤弟说得倒也不错,趁韩信出兵之时杀回齐国,确也是个好机会,只是……”彭越紧张地:“只是什么?”田横看了彭越一眼,沉思道:“愚兄再考虑考虑吧……”深夜,驿馆内田横与手下门客商议回到齐国之事。田横说道:“韩信出兵垓下与刘邦会合,齐国空虚,彭越建议俺等趁机杀回齐国,你等看这个建议如何?”傅义:“好啊,确实是个好时候,只要韩信一离开齐国,大王回去振臂一呼,齐国不又是大王的嘛。为啥不回去?”傅义此言一出,座中有人点首,有人附议。但计叟、智伯、许负等人都低头不语。田横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计先生,你们几个意下如何?是要趁虚而入杀回齐国吗?”计叟抬头对田横道:“大王,白天彭越对大王提此建议时,俺等几个都在场。据属下旁观,彭越说此事时有点试探之意,并非完全发自内心,恐其中另有隐情……”智伯点头:“不错,彭越神色紧张,眼光闪烁不定,确实言不由衷有试探之意,大王不可不察。”田横转向许负:“许先生,你看如何?”许负:“大王,属下近日夜观星象,只见东方青龙七宿星光黯淡,西方白虎七宿光芒闪耀,此乃西旺东衰之像,内寓汉胜楚败之意,垓下一战,项王危矣,大王此时东去,恐有凶险,确要小心从事。何况,彭越此时劝大王东归起事,于常理不符,大王倒要三思才是。”田横双眉一挑:“先生此言何意?”许负:“大王,彭越出身草莽,如今被汉王封为梁王,贵为一国之君,身份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此等富贵不是轻易到手,又岂可轻易抛却。他劝大王起事,实则就是与汉王作对,真要如此,富贵难保,岂不舍珠玉而就砖瓦。世人皆趋利避害,岂有相反之理,故彭越此说于常情常理不符,内中必有沟壑,大王不可不察。”田横点头道:“先生说得极是。俺也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且不说彭越建议是否另有隐情。就算是俺们回到齐国,重新举兵起事,兵马粮秣都是问题,必然会遭到汉军镇压,到时又不知又要死多少人。自秦灭六国以来,连年征战,天下丁壮早已所剩无几,俺齐国也是如此。为今之计不要轻动刀兵,还是以静制动先看楚汉两家争斗结果,再定决策。诸君以为如何?”众人点头道:“大王说得是,属下遵循就是。”司杰在旁望向田横的目光中饱含敬爱之意。〈P71)当田横与手下门客议事之时,彭越与手下谋士也在商议田横之事。其谋士钱通问道:“大王,您白日去田横处,是否探听出田横今后打算?”彭越看了钱通一眼,他心里清楚,此人乃刘邦安插在他身边的内奸,他的一举一动,此人都会向刘邦报告。对这个人要万分小心才是。彭越摇头:“俺是试探着向齐王提出东归的建议,但是齐王并没有表明态度,俺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钱通:“大王,据汉王的意思,能说降田横最好;如不能说降,就把他软禁起来,千万不能让他乱跑,如果他要想回齐国,就要把他除掉。眼下齐王韩信与大王您马上要出兵垓下与汉王会合,共同灭楚,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能让田横回到齐国闹事,以防坏了汉王的大事。”彭越瞪了他一眼,正待说话,侍从来报:“禀大王,齐王田横来见。”彭越朝钱通一使眼色,钱通会意,立即躲入大堂上屏风之后。彭越一挥手:“大哥来了,快快有请。”说话间只见田横迈着沉稳的步伐,不慌不忙地走上堂来。彭越急忙上前抓住田横的手:“大哥,这么晚了,还到兄弟这儿来,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叫兄弟去你那儿说吗?”田横笑道:“贤弟是个忙人,我怕贤弟白日没有功夫,所以冒昧夜晚前来打扰,还望贤弟见谅。”彭越摆手:“大哥,快,先坐下说话。彭越与田横分宾主落座。彭越命人端上酒菜。彭越举起酒爵对田横说道:“大哥,你刚才说这话,折了兄弟的寿了,只要大哥有吩咐,兄弟随叫随到敢不听吗?来,先干了这酒再说。”田横端起酒爵与彭越一起喝干。田横手持酒爵对彭越:“贤弟,你白日向愚兄建议趁韩信带兵到垓下齐国空虚之时,让愚兄回国重新举旗复国,愚兄反复思量,也与手下人商量,最后决定……田横说到这里紧紧盯着彭越的眼睛,见彭越张大瞳孔紧张地望着自己,田横微微一笑将酒爵朝几案上轻轻一放:“愚兄不打算回齐国了,齐国这些年死了那么多人,不能为了愚兄一个虚名再流血了。所以愚兄不会返回齐国,准备在贤弟这儿再叨扰些日子,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彭越闻听此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觉松弛下来。因为田横这个决定,不仅救了田横,也救了他自己。如果田横一旦决定要回国举事,那么,尽管他与田横是生死弟兄,然而为了汉王及他个人的王霸之业,他也要按照汉王的命令除掉田横。如是这样,他彭越将背负贪图富贵出卖兄弟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他也知道要劝降田横也是不可能的事,最好的结果,就是田横放弃复国念想,继续留在他这里。这样他既对得起朋友,对刘邦也有个交代,两全其美岂不妙哉!彭越脸上浮起笑容冲田横一挑大指:“大哥仁义之心,世上少有。既然大哥不愿回去,那么就在兄弟这儿住着,哪儿也不要去,不要说一些日子,就是一生一世,兄弟也不嫌弃。”彭越举起酒爵:“来,大哥,兄弟再敬你一爵。”田横举起酒爵一口喝干,站起身来对彭越拱手道:“贤弟,夜已深了,明日还有许多事办,愚兄不打扰了,告辞。”田横说完转身走出大堂。彭越一直送出门外,方才转身回来。此时钱通已从屏风后走出。彭越:“刚才齐王的话,你都听到啦,他并不打算东归齐国,这回,你和汉王总算可以放心了吧。”钱通狐疑地:“大王,田横所说是否属实,要不要……”彭越朝他啐了一口:“呸,放你娘的狗臭屁,俺大哥历来说一不二,吐口唾沫是个钉,他说不会回去,就是不会回去,你懂个毬蛋!”彭越一甩袍袖转身走进内堂。钱通瞠目结舌呆在当场,讪讪而退。在彭越领兵去垓下与刘邦会合的日子里,田横与手下日日置酒高会。或行围田猎,或击鞠投壶,或弹琴鼓瑟,或纵情山水……这是田横一生中最为放纵写意的日子。既无兵凶战危之风险,又无治国安邦之劳顿,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司杰常说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从一国之君变成市井小民,只知尽情享受生活,不问世事浮沉。司杰心里其实更喜欢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田横,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然而,每当白日的喧嚣退去,夜深人静之时,田横孤身呆在屋内,绕室彷徨,默默地望着墙上挂着那幅未完笔的“齐”字,他内心千遍万遍地问自己:“横啊,横,你难道忘了齐国了吗?,你难道要在此处当个寓公终老此生吗?你又能在此安度此生吗?……”田横走到屋外,来到中庭,此时海上一轮明月早已挂在半空,如玉如冰,如歌如泣,口中不觉吟哦:“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照兮,佼人僚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这原是田氏故国陈国的咏月怀人的诗章。齐国田氏原是陈国贵族,因避祸逃往齐国。后历经百年,在齐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终取得齐国政权。但是祖先根在陈国,所以陈国之诗歌始终在田氏门中记颂。这诗名叫《月出》乃是形容男子在月下思念心爱女子的痛苦心情。田横今夜见景生情,睹物思人,不觉脱口而出这首《月出》。既有对妻子姜氏的怀念,也有将齐国比作心爱之人的家国之思。田横吟诵未完,中庭花木中早有一人悲泣出声。田横举目望去,只见一人从花木中隐出,原来正是司杰。田横惊问道:“司杰君,你如何还未安歇?”司杰擦干泪水:“大王还未歇息,我恐大王有事呼唤,故在外候命。”田横道:“俺没事,你早去歇息吧。”司杰:“属下今日才知道大王没有忘了夫人,更没有忘了齐国。”田横:“故国山河、结发之妻,横何敢一日释怀。”司杰:“既然如此,大王为何不回去?梁园虽好,在此终不是久留之地。”田横:“司杰君说得对,俺等早晚要回齐国,只是时机未到,待时机到来,俺就与诸君回齐国去。”司杰:“属下等唯大王马首是瞻,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属下等随之而行便是。”公元前201年2月,刘邦在垓下一战灭楚,项王自刎乌江,刘邦称帝,定都洛阳。洛阳南宫,刘邦大宴群臣。刘邦手持酒爵一脸心事地望着殿堂中猜拳行令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的群臣,默然不语。樊哙手持酒觥,醉醺醺地上前祝酒:“姐……姐夫,今天是姐夫当皇上的大喜日子,怎不喝个痛快,来,俺敬姐……姐夫一杯。”刘邦瞪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就会一天到晚灌黄汤。”张良在旁轻声问道:“敢问陛下,不知何事不安?”刘邦叹口气,放下酒爵:“哎,子房,如今虽说霸王已灭,天下一统了,但还有三人叫朕放心不下。”群臣闻言皆停杯望向刘邦。刘邦搬着手指头:“这头一个是那齐王田横,其余二人是项羽手下逃亡的大将季布、钟离睐。这后二人倒还好说,不过是一介武夫,这田横么……却叫朕寝食难安哪!”樊哙:“姐……姐夫,我带二千人去,把他给你逮来不就得了。”刘邦一拍几案:“你懂个屁,那齐王田横深得齐国人心,手下伍佰士都是齐鲁人杰,这帮人若不肯真心降顺,齐国的民心就不能安服,齐国是山东第一大国,齐国人心不定,天下怎能稳定,当年楚霸王项羽分封诸王,第一个敢起来闹事的,,就是田横的哥哥齐王田荣,若不是项羽当时忙着讨伐田荣去平定齐国,放松了对咱们的防备,咱们怎能那么顺利地打出潼关,和项羽逐鹿中原,夺取天下,如今又怎能坐在这里。这些几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你难道忘了,就是你忘了,朕又岂能掉以轻心。因此,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把田横和他的手下那帮人收服过来,把齐国稳住,稳住东齐,天下就无忧了。”群臣默然,张良说道:“陛下所虑极是,田横及其手下确实是当下心腹大患。只是欲收田横应攻心为上,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武。”刘邦点头:“子房,还是你知晓朕的心思呀。你说,对田横那帮人,如何攻心呀?”张良:“陛下,最好先派人去说降,提出优惠条件,和平解决为好。”刘邦扫了群臣一眼,见梁王彭越在座中低头饮酒。刘邦指指彭越:“梁王……”彭越一惊,赶紧放下酒觥:“臣在。”刘邦:“齐王横还在你那儿吗?”彭越:“臣领兵出来到垓下和陛下会合时,他还在俺那儿,眼下不知如何了。”刘邦:“他不会跑回齐国去了吧?”彭越:“臣当时曾奉陛下之命,试探过他是否有东归之意,如有,臣当时就把他除了。可那时田横并没有回齐国的打算。所以,臣也就让他继续呆在大梁。前几天,臣手下人来报,说田横还在大梁呆着,天天喝酒玩乐,没有东归的意思。”刘邦点头摸摸唇边上翘的髭须笑道:“好,好,不怕他天天吃喝玩乐,就怕他天天骑马舞刀弄剑的。”刘邦把脸一沉,对彭越说道:“梁王,听说你们原是拜把子换帖的兄弟,他从齐国跑了之后,别处不去,单去你那儿,可见你们之间交情非同一般哪。”彭越额头微微见汗,低头答道:“田横当年救过微臣的命,臣不敢忘恩,不过那是私人的交情,微臣在公事上从来都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刘邦点头:“不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也是应该的,不过朕想请你做件事,你看如何?”彭越:“陛下尽管吩咐,臣就是掉脑袋,也要完成陛下的旨意。”刘邦:“很好,朕想让你马上回去劝说田横来降,只要他肯来,当王当侯随他挑,手下伍佰士俱封都尉大夫之职,要是他跑了,你也要给朕找回来。”彭越:“臣一定劝他归降陛下。”刘邦一挥手:“好,事不宜迟,你去吧。”彭越抹抹头上冷汗,转身退出。刘邦看彭越出宫的背影沉思。韩信上前:“陛下,梁王与田横交情甚厚,不一定靠得住,臣愿带一支人马前去将齐王擒来。”刘邦摆摆手:“楚王,杀鸡不用牛刀,这点小事,不用你出马,你还是衣锦还乡回淮阴享享福吧。”韩信不悦地退下。刘邦:“舞阳侯,昌文侯。”樊哙、灌婴二人从座中站起。刘邦:“田横若是不肯来降,肯定东走齐地,你等二人分带二支人马,一定要截住他,不能让他遁入齐国去,能捉就活捉他,不能抓活的就提头来见朕。千万不能让他跑了。”樊哙二人接旨而出。刘邦见二人出去舒心地喝了一口酒,笑问张良:“子房,你看朕的这些安排如何?”张良点头:“陛下果然高明,小臣拜服。”君臣相视而笑。睢阳彭越相府大堂内田横和众剑士正在议事。田横:“项羽兵败乌江自刎而亡,刘邦当了皇帝,彭越被封为梁王。这里看来是住不下去了,眼下如何行动,诸君可有何高见?”众人沉思不语。一探子由外进来:“启禀大王,梁王差人骑快马送密件来。”探子送上密件,田横打开看了一遍,递给身边司杰:“你给诸君念念。”司杰接着信念道:“刘邦命俺回来招降你们,说是可封王侯之位。另派樊、灌二人带兵捉你们回去,该怎么对付,早做打算!”田横笑笑:“诸君,刘邦果然不会放过俺们。你等看,眼下应当如何?”傅义站起:“大王,俺们回齐国,再招集人马和刘邦决一死战。”田横摇摇头:“如今天下归刘,人心思定,谁愿意再打仗呢。现在让刘邦前来招降,你等有愿意去的,可自便,良禽择木而栖,我决不留难。只是我田横决不能在刘邦手下屈膝过活。”众人:“我等誓死跟随大王,决不屈膝刘邦!”田横:“好,既然诸君都愿跟着俺,我们如今降是不能降,打又不能打,眼下只有一条路,走!但普天之下,现已皆为汉土,咱们到哪里去找个干净的地方,还得仔细斟酌才是。”众人正在思考之际,司杰站起:“大王,我有一个去处,不知大王意下如何?田横:“是何去处?说来听听?”司杰将嘴附在田横耳边说了几句。田横眼睛一亮,击节赞道:“好啊,夫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司杰君此言正合我意。不知各位先生是否愿意前往?计叟站起:“我等愿意追随大王到天涯海角。”田横一拍几案:“好,司杰君,你与傅义君先带一些人打前站去,准备渡海船只,俺等随后跟来……田横转向计叟:“计先生,你与智先生等去筹集一批粮草,俺们带到岛上食用……”田横面向众人双眼放出明亮的光芒:“刘邦不是派人来堵咱们吗……”田横起身拔出佩剑:“俺倒要看看谁能拦住俺们回家的田横眉心黑痣一耸,猛一挥剑,几角应声而断。朝日,平原,一望无际的平原,一支马队在平原上弛骋。金色的朝阳给这支马队披上金色的外衣。田横的白鬃烈马奋蹄扬鬃疾弛在马队的前面,田横双目炯炯,执著地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劲风迎面扑来,田横长髯飘酒,催马扬鞭,马队中听不到人的声音,只有刚健威猛的马蹄声和卷起的滚滚尘埃,给人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夜月,马队踏着月色奔驰如故。樊哙带着三千人马在平原上结阵而待。樊哙横刀立马站在陈前。远处尘头大起,樊哙:“好,姓田的终于来了,活该我立个头功。”马队奔腾呼啸而来,田横等人高举长剑纵马急驰,长剑在月光下闪着寒芒,森森逼人。田横一马当先,大呼:“让路者生,挡道者死!”田横挥剑向樊哙冲击,樊哙举刀催马迎上。田横跃马贴近樊哙厮杀,樊哙大刀舞动不便,急忙抛去大刀,欲拔剑应战,但剑鞘太长,急切间竟拔不出来,眼见田横长剑挥来,樊哙闭目大叫:“罢了,罢了……”忽觉头皮一凉,头盔已被削去半拉,耳边只听田横大叫道:“舞阳侯,今日放你一马,回去告诉刘邦,我田横只求回齐国当个百姓,让他也放俺一马,俺去也……”樊哙睁开双眼,田横已带着人马溃阵远去。樊哙垂头丧气:“这田横果然了得。”P77拂晓前,天边半轮残月,数点寒星:大海,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离岸不远处停着数十艘大小船只。田横领着人马朝海边驰来。司杰与傅义纵马迎面奔来。田横等停住脚步。司杰与傅义来到田横近前。田横:“司杰君、傅义君,都准备好了么?”司杰指着海边的船只:“大王,你看……”只见不远处海上数十艘大小不等的船只扬帆待发。司杰道:“岛上的人听说大王要来,高兴地了不得,一下子就备好船只来迎接大王了。”田横微笑点头:“好,谢谢乡亲们了,俺们走。”话音未落,四周突然金鼓大作,火把齐明,田横等抬头望去,火光中,只见灌婴带着无数人马包围上来。伍佰士抽出长剑,准备厮杀。田横眉心黑痣微耸,神色不变,冷峻地望着迫向前来的灌婴。田横摆手止住众人,拍马赤手空拳地迎上前去。灌婴立马横枪警惕地注视着田横。田横朝灌婴微微一笑:“昌文侯,别来无恙啊。”灌婴微微一窘,在马上行持枪礼:“前日承齐王剑下留情,灌婴在此谢过。今日灌婴奉皇帝之命,特来请齐王到洛阳去。皇上说了,只要齐王前去洛阳,王侯之位随齐王挑选,齐王手下伍百义士俱封大夫都尉之职。还望齐王三思而行。”田横叉手还礼:“汉王的好意俺心领了,烦昌文侯回去转告汉王,田横不想封王封侯,只想到海上当个安安稳稳的渔夫,自耕自食,请昌文侯让条路,放俺们过去。”灌婴:“皇上的旨意,灌婴不敢违命,还是请齐王移步到洛阳去吧。”田横:“昌文侯,你可以告诉汉王,只要他以仁义待我齐国百姓,我田横愿终老海岛,此生不再踏上汉土一步。”灌婴加重语气:“请齐王到洛阳去。”田横望望四周控弦待射的汉军,催马上前几步:“昌文侯,既然你奉了圣命,俺也体谅你的苦衷,这样吧,你让俺手下这些人过去,俺田横一人跟你去洛阳。”傅义挟剑大吼:“大王,别跟他废话了,俺们跟他拼了吧。”傅义催马欲上前厮杀。伍佰剑士拔剑出鞘,都准备冲杀。田横转身摆手:“诸君,汉王所欲,不过田横一人而已,决不能因横一人,白白坏了俺齐国数百英豪的性命。”田横朝向灌婴:“你让他们过去,俺一人随你去洛阳。”灌婴闻言似有所动。伍佰门客从马上跳下,齐齐跪在地上。司杰哽声:“大王,要死要活俺们和你在一块儿,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人去洛阳。”伍佰门客齐喊:“大王不能一人前去。”田横朝众门客深深一揖,转身赤手空拳朝灌婴走去。田横来到灌婴马前:“昌文君,俺田横在此,请你让开条路,放俺手下人过去,俺随你去见汉王好了。”灌婴看着眼前平静如常的田横,又望望他身后跪在地上的五百门客,眼前浮现出当年疆场上田横放他一马的情景。双手持枪的十指缓缓松弛。灌婴抬手举枪往后一摆,汉军迅速移动,让出一条通道。田横拜谢道:“多谢昌文侯美意,横等终生不忘大德。”田横朝身后挥手,伍佰士纷纷上马。田横领伍佰士向海边驰去,一轮红日向他们迎面扑来。海上,十数艘大船向茫茫大海驶去,船帆上鼓满金色的阳光。田横等站在船头之上,遥望远方,但见天海茫茫,鸟飞鱼跃,海风迎面吹来,田横长髯飘洒,心旷神怡,一种自由放达无拘无束的脱尘之感涌上心头。不到午时,船队渐渐驶近一海岛,岛上岸边一巨石凌空而起,十分醒目。渔船上司杰指着那巨石对田横说:“大王,你看,那就是姜田岛,俺家到了。”田横纠正道:“不对,现在是俺们的家了。”众人皆笑。洛阳南宫,一只手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刘邦怒容满面地冲跪在大殿上伏地请罪的樊哙、灌婴骂道:“废物,你们两人带了这么多人马居然没把田横给拦住,还是让他给溜了。”樊哙低头嗫嗫地:“姐……姐夫,那田横与他手下五百门客太……太厉害了,要不是他剑下留情,我几乎见……见不着姐夫了。”灌婴却抬头大声说道:“禀陛下,非是臣不能活捉齐王,只是见齐王与他手下门客皆是重义轻生的英豪,臣想还是请陛下派人前去招降,能为陛下所用最好,故暂时放他一马。”刘邦鼻孔哼了一声:“朕不是答应要给他们封王封侯吗,他们不也还是跑了不干吗。再去招降有用吗?”张良在旁说道:“陛下,昌文君说得有理,似田横这等人物,非轻言可致阙下。况且,眼下天下初定,人心尚未完全归附,特别是齐国新降之地民心未安,如有像田横这样有人望的故主去收服人心归顺大汗最好,因此还是再派人前去说降为好。”。刘邦起身,来回踱步。刘邦停住脚步转身:“子房,让田横去收拾齐地人心,你不怕他趁机鼓动齐民造反吗?”张良摇头:“陛下,像田横这等把信义看的比性命还重要之人,如真能归顺陛下,必然不会再反,陛下尽管放心就是。如果他不肯归顺陛下,但他说只要陛下以仁义待天下人,他将终老海上,决不踏上中土一步,臣想,以他的为人,大约确是会如此吧。”刘邦:“子房,你等都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争天下从来就没有什么信义可讲,要真是那样,咱们现在不还呆在汉中哭鼻子吗?”张良脸上赧然。刘邦继续说道:“当然,你说得对,朕目前也需要田横这样的人帮朕抚慰齐国人心,稳住齐地。只是如何劝降田横要费一番功夫。子房,你看是动嘴还是是动刀?”张良:“田横这人,不是用刀剑能逼降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武。”刘邦:“那你看,派誰去好?”张良笑道:“陛下,你忘了,他不是有个结拜兄弟在陛下手下封王吗?让他去现身说法,不是很管用嘛。”刘邦拍拍额头:“哎呀,多亏先生提醒。先生不说,朕倒把姓彭的给忘了。好,那就让梁王跑一趟,看田横有何话说?”天朗气清,红日高照。姜田岛上,司杰领着田横在岛上巡游。两人沿着山间小路蜿蜒而上。此时正是仲春时节,只见沿途林木参天,松涛阵阵,鸟鸣深树,兰开幽谷,一时间不觉令人忘却世间纷争,有置身仙境之感。田横不觉赞道:“司杰君,你这姜田岛果然是个好地方,让人流连忘返啊。”司杰手指前方:“大王,前面就是山顶,到了上面风景更好呢。”田横兴致勃勃地:“好,那我们就登上去看看。”两人加快脚步,不一会就来到山顶。只见山顶有一祠庙,虽然不大,但也周整。田横来到祠庙前,祠庙门上刻着三个石鼓文字,因年代久远,风雨刻剥,字迹已有些斑驳,但依稀可以辨认。司杰指着那三个字念道:“先公祠。”田横问道:“何谓先公祠?”司杰答道:“大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田横迈步进去,只见是一个单开间的殿堂,殿堂正中摆一香案,香案上摆放若干祭品。香案后方靠墙处立有两座神龛,左边神龛内供奉着一白须老人泥像,那老人一手持钓竿,一手持兵符。泥像上方一横楣上刻着七个篆字“先君太公望之位”。原来这个祠庙供奉的正是齐国开国之君姜尚。司杰作为姜氏后人从小就被父母送到此岛抚养,稍大一些才由田横之妻姜氏接到临淄,后入田横门下,徐图复国之举。此间内情田横全不知晓。如今田横猛然间在此处见到姜氏祖先之神位,不觉大吃一惊。心想这小岛之上怎会有姜太公祠堂。虽然他田氏祖先从齐姜氏手中篡位得国,但历代田氏国君始终对齐姜氏一门以礼代之。对齐国开国之君姜尚更是尊崇有加。田横伸手从姜太公像前案几之上香筒中取过三只熏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朝神像行跪拜之礼,心中暗祷姜太公保佑齐国平安。司杰在旁也一并拜伏于地。两人跪拜已毕,站起身来。田横意犹未尽,望着太公像感慨地对司杰说道:“太公当年渭滨垂钓,得遇文王,被尊为‘师尚父’,开创周天子八百年天下,也立齐国八百年基业。其中齐国虽然由田氏代姜氏,但齐国河山依旧,太公依然得享后人血食。可见,齐国究竟是姜姓之齐还是田氏之齐并不如何要紧,只要在俺齐国人手中就好。俺夫人姜氏临终之前,也是如此说法,俺原先倒不以为然,近来细想,也颇有些道理。”司杰闻言心中顿起波澜,心想:“姐姐临死之前的家国之论,姐夫倒也接受了。”想到姐姐姜氏,司杰不觉眼眶微红,几乎要滴出泪来。田横奇怪地看着司杰:“司杰君,你怎么啦?好像突然伤起心来。”司杰掩饰道:“大王,没什么,只是如今俺们齐国不论姜氏还是田氏都已经失国了,不知何日才能复国?属下为此感到伤心而已。”田横闻言黯然。司杰又问道:“大王,俺齐国还能再兴吗?”田横不答,转身走出祠堂,司杰亦跟随而出。祠堂东侧另有一墓冢,四周柏树森森,芳草萋萋,田横来到墓前,只见墓冢呈现圆形,广约一丈方圆,墓前有一石碑,上刻“先王康公之墓”。田横问道:“这是姜氏最后一代国君齐康公之墓吧?”司杰点头:“正是。”田横叹道:“齐开国君侯太公姜尚何如人也,辅周灭商,开姜齐八百年基业,历经32代,子孙后代不肖,终为我田氏取代。当初我田氏先祖田敬仲完如齐之前,原为陈国公子,有卜者言‘此子后世将易国为君。’后敬仲完公避难来到齐国,历经八世而代姜王齐。许先生说得对一切皆有命数,非人力所能抗啊。……”田横思量片刻又说道:“我明白了……”司杰:“大王明白什么了?”田横道:“此岛曰‘姜田岛’,实则乃当年我田氏代齐后,第一代国君齐太公田和安置齐国末代姜氏国君齐康公吕贷之地。当时随康公一同前来岛上的还有许多姜氏族人,同时也有一批田氏族人被派来监管。其后历经近二百年,姜、田两姓族人在岛上繁衍生息,所以此岛名为姜田岛。”司杰点头:“大王所言极是。”田横:“既然岛上姜氏后人在此建有祖先祠堂,那么田氏后人也定会为先祖建祠立祀。”司杰点头:“大王说得不错,此岛上确有一田氏先祖之祠,大王也可去看看。”田横:“哦,既有咱先祖祠堂,当然要去拜谒。”司杰:“大王,这岛上居民大都是齐国姜氏、田氏后人,大体分住岛的东西两端。所以岛的东西各有一处姜姓与田姓祠堂供族人祭拜。故名姜田岛。属下原本要领大王到田氏祠堂去,只是大王住处在东边,故领大王顺道先来东边的姜姓祠堂看看。”田横听到此处,心里忽然一醒,他看了司杰一眼,心想这岛上住民既然大多是姜氏、田氏后人,司杰又自小在这岛上长大,十之八九不是姓姜就是姓田,如何会姓司,这其中必有隐情……田横朝康公之墓拜了三拜,转身离去。墓地外,此处正是岛上高处,田横放眼望去,极目远眺,但见海天一色,横无涯际,远处数座海岛似海外仙山隐隐约约漂浮在海上,一只雄鹰平展双翅在白云间上下浮沉恣意翱翔……田横猛然心头一颤,指着天上的雄鹰对司杰说道:“司杰君,你看这空中的飞禽多么自由自在,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而已,贵在适意,有了家国之羁,反倒背上包袱,如何能够爽性而为。”司杰闻言心下似有所悟,他忽然明白田横这番话是对他方才“齐国还能再兴?”的一种自我解答。司杰愕然道:“大王的意思是要放弃家国复兴大业了吗?”田横:“司杰君,你读过庄子的《逍遥游》吗?”司杰点头:“大王,小时读过,只是不大解其意。”田横:“《逍遥游》这篇奇文,未到人事沧桑之际,是不容易理解的。文中说:尧让天下与许由(隐士),许由回答说‘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这段话的意思是说,生命真正的需求是其实很简单的,用不着有过分的追求,若强求名利地位,就活得很累,如何能在天地间做逍遥游呢?”司杰:“难怪大王说人生在世贵适意而已。”田横:“我也是屡经家国之难后,近来才慢慢理会到这些道理的。”司杰:“大王的意思属下有些明白了,这个岛子正是逍遥游的好地方,我们就在这里逍遥度日好了。”田横苦笑道:“司杰君,愿望虽说如此,但未必能如愿啊。”正说话间,忽然司杰手指远处海面叫道:“大王,海上来船了。”田横顺着司杰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远方海面上有数只大船鼓帆而来。田横冷冷一笑:“好,果然来了。”司杰不解地问道:“大王,谁来了?”田横:“走,去看看就知道了。”田横与司杰下山向海边走去。田横等来到岸边,向海上眺望。海上,三条大船鼓帆而来。岸上田横与众人驻足观看。杏黄旗在桅杆高处迎风飘扬。傅义:“大王,是刘邦老儿派来的船,要不要叫人,抄家伙。”田横微微摇头:“别慌,刘邦还没有胆子就派这几条船来俺这儿动粗。”计叟:“对,船上不见甲兵,船身吃水也不甚深。故而舱内也藏不了多少人,俺看十有八九是刘邦老儿派人来劝降的。”田横点点头:“计先生说得有理。”船只渐渐驶近,最前面那条船头上站着一人,手搭凉棚向岛上观望。船只驶进港湾靠上码头,船头站立之人向田横大喊:“大哥,你可让兄弟好找。”田横一看正是梁王彭越,急忙迎上前去。彭越从船上下来,抓住彭越的手:“彭贤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不在王府里当王爷享福,却跑到咱这荒岛上来,咱可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这大王爷。”彭越苦笑着摇头:“大哥,快别提那档子事,什么王爷不王爷的,还不是在人家手底下当差,呼来喝去的,哪比得上大哥你在这儿,天老大,你老二,自由自在的,谁也管不着。”田、彭二人哈哈大笑。彭越朝船上挥手:“快,把东西都拿下来。”船上许多水手正手忙脚乱地从舱内抬下许多酒食布帛……田横领着彭越向岛上走去。彭越望着矗立在岸边的那块磐石,赞道:“俺的娘,好大的石头。”二人边走边唠,田横指指四下的景色:“贤弟,你看这岛上风景如何?”彭越看着四周的苍松翠柏,流水潺潺:“不错,确实是逍遥快活的好地方。”二人来到田横所住之处,只见竹篱草舍虽然简陋,但也收拾的窗明几净舒适可人。田横做个“请”的手势,与彭越席地而坐。田横命人送上茶水,二人凭几而啜。田横指着碗中的茶水:“贤弟,这是山里自生自灭野山茶,虽说比不上你王府中的香茶,但也还喝得,贤弟你尝尝。”彭越举碗慢慢抿了一口,细细品味,但觉入口微觉苦涩,然入喉之后,回味甘甜无比,不禁大赞道:“大哥,你这野山茶,比皇帝老儿宫中的御用极品贡茶还要好喝,兄弟我可要带点回去。”田横笑道:“贤弟,愚兄这里别的没有,这山里的野物还有一些,贤弟愿喝,尽管带走就是。但是贤弟此来,并不是来喝茶的吧……”彭越放下茶碗:“大哥所说极是,实不相瞒,刘邦这次叫俺来,就是叫俺劝大哥归顺的,刘邦说只要大哥能带人去辅佐他,他保证不会亏待你们,不知大哥意下如何?”田横双手抱肘,静静地听着彭越说话,并不答话,只是叫人撤去茶水,换上酒食。田横举酒把盏向彭越劝酒:“来,贤弟,先不谈这些,贤弟远道而来,咱这杯水酒虽比上皇帝的御酒,但也是俺的一片心意。”田、彭二人举盏相饮,彭越放下酒盏沉重地叹了口气。田横:“贤弟,怎么,当了王侯了,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彭越:“大哥,不瞒你说,自打你离开俺那块儿以后,俺就没舒心地喝过酒。刘邦这人确实不好侍候,这老小子外表看着挺随便,挺仁义的,骨子里厉害得很,见天疑神疑鬼的,明里封你个王,但给你派个监国当丞相,暗中监视着你,俺就是放个屁,都给你打小报告上去,稍不小心就遭算计。大哥,你说这小媳妇的日子咋过?他娘的,真要有一天把老子逼急了,老子难道不敢再造他的反吗?”田横摆手:“贤弟,算了,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就为一个皇位一点权力,打了这么些年仗,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不要轻易再动刀枪了,能忍还是忍了吧。”彭越叹口气:“唉,说实话,俺倒是真羡慕大哥你现在的日子,自由自在,就好像俺从前在家乡当强盗时,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爱咋样就咋样,日子过得多么舒心快活。可是,如今天下一姓了,得服人家姓刘的管,你想留在这儿快活,人家怎会答应。你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你不降他,人家吃睡不安,他是非要你归顺不可,不知大哥咋想?”田横微笑:“哟,没想到刘邦这么看得起俺,不过这件事,,愚兄我一人也做不了主,得问问大伙儿的意思,走,俺们出去看看。”二人走出屋外,只见彭越手下人一个个没精打采地站在那儿。一人上前向彭越禀报:“大王你看……”彭越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阳光下,彭越带来的一坛坛御酒、花红、布帛等物在伍佰剑士们居住的屋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没人看一眼,也没人去动一下。彭越长叹一声,向田横竖起大拇指道:“好,大哥,俺算服了你,以前俺倒听说有商王手下有两个叫伯夷、叔齐什么的不食周粟的事,俺还不大相信,今日可算开了眼了,人活一世,有这么许多好弟兄相伴,死也值了。做不做他娘的什么鸟王爷,又有什么要紧。”阳光下,田横望着那些御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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